写作|阳台上那些花儿

文|文鹍

胜日寻芳，光景一新。

不必踏足远游，我家阳台上摆满了各样花儿，乃我群芳自赏的小天地。尽管阳台已全被花儿霸占，但仍觉得品种不够丰富，色彩不够鲜艳。碰到心仪的花儿，还是忍不住买下来塞到阳台上。

我把花儿抱回家时，爱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：“阳台都满当当的了，看看还能摆上不？”我回上一句：“只要能放上，就不算满。”爱人追着问：“那怎么才算满？”我回答：“放一盆上去，马上挤一盆下来，才算真满。”爱人笑而不语。往后，我学聪明了，买花要趁爱人不在家时，偷偷安放到阳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。

当然了，花儿不能把阳台摆得太满，满了就会失去层次，显得局促。买花也不能由着性子，毕竟阳台的空间有限。在有限的空间内，把不同种类的花儿错落有致搭配在一起，看起来舒服，才叫智慧。凡事皆如此，不能太满，小满最可人。

平常喜欢在手机上搜索各种花儿，或看卖花人直播，就算不买，过过眼瘾也是好的。好像摸准了我的性子，App精准推送了一棵栀子花，伴着《栀子花开》的背景音乐，“栀子花开呀开呀开，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”。受这句歌词的撩动，我毫不犹豫下单了。包裹跨越千里，从温暖的南方来到北方的家里，恰巧遭遇寒流，又刚停了暖气。绿叶耷拉着脑袋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苍白而细，一碰即落，眼神里满是幽怨。这盆栀子花终未苏醒过来，如同逝去的青春，纵有千指，再也握不住一点尾巴。

看来，娇气的花儿跟我不是一路，养不了。那些泼辣好养的，才是我家阳台上的常客，比方说长寿花，几乎霸占了一半的领地。公主粉、紫风铃、金狐狸各种颜色，单瓣的、双瓣的、多瓣的各类品种。其实，自己没买多少，大部分是从别人家的长寿花上掐下几段小枝，回来插到土里，便活了。之所以叫长寿花，可不是白叫的。要保持长寿，还有个秘诀，就是少浇水。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呢，惜福才能长寿。

阳台上的诸多花中，我最爱茉莉，只因那淡淡的悠长的香气。可能跟小时候看大人喝茉莉花茶有关系吧，那味道是镶嵌在嗅觉里的。冲着茉莉花的香味，每年都要买上一盆，可基本没有养过一年的。前年买的那棵老桩茉莉，凭着身强力壮、底子扎实，居然挺到了去年夏天。“点点小玉蕊，纤纤慢销魂”，雪白洁莹的小花朵，好似一个个象牙雕刻的袖珍香水盒，尽心竭力吐露着久远的芬芳。

茉莉花喜光喜湿。我在阳台上给它选了个光照顶好的位置，每次出门前先浇点水，再来上一个深吻，一天的好心情都沉浸在花香氤氲里。去年夏末，我出差一周，忘记嘱咐家人浇水。等回到家，这盆茉莉已奄奄一息，花骨朵全部凋落，叶子缩成干瘪的一团，向我哭诉着口渴的痛苦。人病了有医院，宠物病了有宠物医院，可怜的花儿病危了，却没有任何抢救措施。如果能把它送到ICU抢救一番，多少会心安一些。眼看这株老桩茉莉彻底干枯，再无活过来的可能，一下子理解了林黛玉的《葬花吟》。花谢花飞花满天，红消香断有谁怜？

比起茉莉花的易逝，更应感谢扶桑花的长久陪伴。三年前，这棵扶桑花买来时还挺瘦小，等换了个大花盆，仿佛到了青春期，一下子长开了。它枝干粗壮，叶子绿得泼墨，花朵像裹着猩红绸缎的小喇叭。它平时开一朵，高兴了开两朵，有次竟然同时开出五朵，不知道什么事把它乐坏了。就这样，从春天一直开到冬天，从未间断。忽然间，我有点心疼它了，就这么开个没完，担心把它累着了，真想给它放个假，让它好好休息一下。

在扶桑花的光耀下，吊兰、绿萝、芦荟、仙人球等一众不开花的植物，则要自惭形秽了。还有兰花、沙漠玫瑰、金鱼花，虽然可以开花，却从未开过。我把它们统统放到阳台角落里，让其好好反省。不是我嫌贫爱富，是让它们知耻而后勇，在不被注意的时候猛地开出一朵美丽的花，给阳台上所有的植物一个惊艳。

有花自会招蜂引蝶，一层若有似无的窗纱将阳台与室外隔成两个世界。蜜蜂贪婪地趴在窗纱上，用嗡嗡叫的翅膀与花儿倾诉衷肠。如果没有窗纱的阻隔，它会轻盈地钻到花房的小帐篷里去。不知它更青睐火红的扶桑花，还是洁白的茉莉花？我想拉开纱窗将小蜜蜂放进来，让它亲个够，又担心那些讨厌的苍蝇、蚊子顺道溜进来，还是罢了。

有了这些花儿，阳台上洋溢着生机活力。费尽心思摆满那么多的花，无非是希望阳台四季如春，随时能听到花开的声音。“惜春长怕花开早”。最喜花开也最怕花落。没有开花的心畅，哪有落红的神伤。痴痴期许花儿能绽放得慢一点、长一点，甚至希望它永远含苞待放，以便春天在这个不大的阳台上多待几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