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|刘永加
一千多年前的大唐首都长安,每到科考季,来自全国各地的赶考学子会聚集而来。唐代著名的诗人贾岛、孟郊被称为“郊寒岛瘦”,他们也和其他举子一样来到长安,迎接自己的人生大考。
长安是大唐的京城,每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就在这里举行。当时有多少举子来到京城赶考呢?据《通典·选举》载:“开元以后,四海晏清,士无贤不肖,耻不以文章达。其应召而举者,多则二千人,少犹不减千人。”而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韩愈在《论今年权停举选状》中写道:“今京师之人,不啻百万。都计举者不过五七千人,并其童仆畜马,不当京师百分之一。”可见当时来长安参加科考的举子和随从,最多时能达到五千多人。
按照当时的规定,举子必须在十月二十五日到京,办理一系列考试手续,考试后放榜一般在来年二月左右。举子们参加一次科考,就必须在长安停留三个多月的时间。
外地举子来京城参加科考,是没有宅第居住的,需要赁房而居。在这众多赶考举子中,就有诗人贾岛和孟郊。
贾岛(779年-843年),早年家境贫寒,出家为僧,19岁时云游京城,结识了同样苦寒出身的孟郊。贾岛在京城因推敲之事偶遇韩愈,受其鼓励决定还俗参加科考。
在京城赶考的日子里,困难重重的贾岛,不得不租住在偏僻荒废的房舍,他曾写下《延寿里精舍寓居》一诗:“旅托避华馆,荒楼遂愚慵。短庭无繁植,珍果春亦浓。”说明贾岛在此期间,选择的是荒楼废馆寓居,且房舍十分狭小。对此,他还写过《荒斋》一诗,称其寓所为荒斋,可见地理位置多么偏僻。尽管贾岛租住偏僻的房舍,勉强有了栖身之地,苦读用功,最后却未能及第。
同样穷困的孟郊(751年-814年),两次参加科考都未能及第。当时孟郊在京城的窘况十分凄惨,好友韩愈《答孟郊》描述了他应举时的饥馑生活:“人皆余酒肉,子独不得饱。才春思已乱,始秋悲又搅。朝餐动及午,夜讽恒至卯。名声暂膻腥,肚肠镇煎炒。”孟郊租住在偏僻荒废简陋的房子,应试备考。好在第三次参加考科时,孟郊终于得偿所愿,46岁时中进士,于是他写下了“昔日龌龊不足夸,今朝放荡思无涯;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长安花”的名句。未考中之前,仄居长安的偏僻荒芜一隅,一旦得中,自然是春风得意。
像贾岛、孟郊一样,前来京城长安赶考的举子,大多是一般家庭甚至困难家庭出身。当然也有条件不错的举子,为了安心学习,租赁一套独立的小院。唐德宗贞元年间博陵的崔慎思,“唐贞元中应进士举,京中无第宅,常赁人隙院居止。”
举子在京城的主要任务是读书应考,停留京师时间比较长,他们租房首要是考虑环境幽雅的清净之处。“张庾举进士,元和十三年,居长安昇道里南街……此坊南街,尽是墟墓,绝无人往。”与墓地相邻,这得多“清静”啊!
元和十一年(816年)登进士第的姚合曾有《题李频新居》诗:“赁居求贱处,深僻任人嫌。盖地花如绣,当门竹胜帘。”诗中说,诗人李频在长安赶考时,专门选择僻静且房价低廉的房子租住。在《李娃传》中也记载了一位郑公子来长安赶考,投奔李娃,李娃就在安邑坊“北隅四五家,税一隙院”,税即租的意思,让其安心学习应举。安邑坊是当时长安连接乐游原高台的一处僻静住宅之地,自然适合应考之人在此静心读书。
除了贾岛、孟郊这样处于窘境的举子,其他困难的举子也是大有人在,晚唐关中人、文学家孙樵对自己在长安困苦的赶考经历历历在目,曾写下《寓居对》一诗,记述自己当时饥寒交迫的困窘生活:“十试泽宫,十黜有司。知己日懈,朋徒分离……一入长安,十年屡穷。长日猛赤,饿肠火迫。满眼花黑,晡西方食。暮雪严冽,入夜断骨。穴衾败褐,到晓方活。”好在经过艰苦奋斗,孙樵终于在唐宣宗大中九年登进士第,官至中书舍人。
吴兴人沈亚之也是在初试未中的情况下,不言放弃。他曾在《上寿州李大夫书》中回顾了赶考的惨状:“亚之前应贡在京师,而长幼骨肉,萍居于吴,无咫尺地之居,以自托其食给,旦营其昼,昼营其暮。如是凡三黜礼部,得黜辄归。”当时,他虽然在京城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,但是没有丧失信心,直至元和十年(815年)中进士。
前述举子的艰辛困苦已见一斑,选择简陋的房舍是必然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《送元秀才下第东归序》中记载一位叫元公瑾的秀才,“既游京师,寓居侧陋,无使令之童,缺交易之财,可谓穷踬矣。”为了节省开支,元公瑾租赁偏僻简陋的房子居住。
更有甚者,有的穷困举子,为了节约开支甚至会大胆地租赁凶宅来读书应考,“道政里十字街东,贞元中,有小宅,怪异日见,人居者必大遭凶祸。时进士房次卿假西院住。”“上都安邑坊十字街东,有陆氏宅,制度古丑,人常谓凶宅,后有进士臧夏僦居其中,与其兄咸尝昼寝。”
还有的为了省钱合租房舍。困于科场30年的顾非熊就非常典型,他写过《落地后赠同居友人》一诗:“愁为终日客,闲过少年身。寂寞正相对,笙歌满四邻。”此诗表明,顾非熊在京城应考期间,不得不与友人合租房舍。尽管顾非熊吃了千般苦,最终还是没能考中,唐武宗欣赏他的诗文,任命他为盱眙尉,由于他不善于阿谀奉承,无法适应官场,最后还是弃官而去,隐居茅山。
韩愈在科举及第后,也曾以前进士的身份困守京城,准备参加吏部试,“贞元十年(794年)甲戌,余在京师,甚无事,同居有独孤生申叔者”,那时两人同租一舍备战科考,也是不得已而为之。
还有的应试者租住在长安的寺院和道观。中唐官至宰相的牛僧孺参加应举时,以诗文拜谒韩愈和皇甫湜,“二公相顾大喜,曰:期高文必矣。公因谋所居,二公良久曰:可于客户坊税一庙院。公如所教”,他们帮助牛僧孺租住在了庙院。晚唐诗人李洞写过《废寺闲居寄怀一二罢举知己》一诗,提到“税房兼得调猿石,租地仍分浴鹤泉。”显然,李洞是租了破旧寺庙的房舍。租赁寺庙的房舍居住,也是举子们为了幽静的环境利于学习,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房租便宜。
贾岛也好孟郊也罢,数以千计的赶考举子来到京城长安租房,无疑给长安的房屋租赁业带来了商机,但通过举子们的租赁状况来看,困难的举子居多,逼仄而居,却锲而不舍、刻苦攻读,其中许多人实现了自己得中及第的梦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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